谢邀。

大家都知道,《桃花源记》是《桃花源诗》的序,其实是《桃花源诗》的注解与具象的描述。这种形式,就方法论而言很精巧。伟大的小说家与文体家纳博科夫有一本小说叫作《微暗的火》,他所用的大约就是这种形式桃花源记,作一篇长诗,长诗句句有注,这注与诗互为表里,成为一种奇妙的叙事手段。

而“小说”与“散文”的边界从来就很模糊。有时候,一篇文章到底是小说还是散文根本无法完全鉴别清晰,特别是对十九世纪之前的文本。因为,小说是先于其定义就产生了的。作为我们这些后人,在古人浩繁的文献中区别出这是小说,这是散文,并非是无意义的——起码可以拓宽我们的视野,让我们对小说有一些新的认识。

这也就是我会回答这问题的原因。当然,可能一些人会匿名觉得我的观念是错的。这对我并没有多大价值,至少在我知道错在哪里之前是这样的。

当我读书时,我也不很明白,《桃花源记》为何不可视为小说?因为他很符合我对于小说的定义。由于我自己也写小说,所以对小说总还是有些自己的看法和总结。譬如,与一般流行观点不同,我认为中国的之一部小说,不是《山海经》而是《左氏传》。

我曾在一篇答“评价金瓶梅”的文章里阐述过我对于中国小说的理解:“春秋简矣,左氏为传,余之鄙见,斯中华小说之鼻祖也。是以小说者,春秋之隙,圣人不载,九流之列末,君子之不屑也。”简而言之,所谓中国小说,就是在正史的缝隙中生长出来的,仿佛鲁迅先生在《狂人日记》中说的那样,看一部二十四史从字缝里看出“吃人”二字。小说就是八卦,就是对于正统性与严肃性的颠覆和解构。文人或在朝或在野,如范仲淹所说的那般“居处两忧”者毕竟是“微斯人”。在庙堂之高则劳形案牍,在江湖之远则放浪形骸,所写的文章自然也不相同。这或许才是历史的一种“本来面目”。

是以中国的小说,往往是由失意文人写出来的。像罗贯中、施耐庵、笑笑生、曹雪芹,当然也包括陶渊明。

正所谓:无材可与补苍天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此系身前身后事,倩谁记去作奇传。

在说《桃花源记》之前,我再来说一个例子——我之前提到的《左传》,知《左传》何以为小说,则《桃花源记》不肖多言。世人往往拘泥于形式,一面谴责中国教育如何荼毒人心,一面又对所受教育深信不疑。

当 *** 耶?立牌坊耶?进亦忧退亦忧。为什么这么说?认为《桃花源记》不是小说的,不外乎是接受了教科书的那一套,有几个是自己的观点?引经据典不难,真要将经典内化于心,则绝非易事。又如那么多人对鲁迅有看法,却很少有人真读过鲁迅什么文章,不过是将鲁迅与应试教育关联起来了。可鲁迅死时,共和国的教育部还没建立,岂不是闹了笑话么?现代人受了“现代教育”,成见反越来越深,想想真难免悲哀,多说几句。

好了,中学教科书里有一篇古文《曹刿论战》,像是选自《古文观止》,其实是从《左传》里来的。(而这篇文章的题名,则是来源于《国语》。)《左传》是怎么来的?是因为孔子的《春秋》太过简略,瞎子左丘明来为他做一些注视。《曹刿论战》说白了,是一条注释而已,他是寄生于《春秋》原文之下的。我就拿这三个文本,做比较,出观点。

《春秋》原文:十年,春,王正月,公败齐师于长勺。

十三个字结束了。孔夫子好像也有点太吝惜文字了,这十三个字什么也没看出来。就知道在鲁庄公十年的春天,庄公在长勺这个地方打败了齐国军队。不过孔子到底是孔子,十三个字满足了故事的四个要素,时间地点人物事件。时间:十年春。地点:长勺。人物:鲁庄公。事件:败齐师。

你一定发现了,这其中压根儿没曹刿什么事情。可到了《左传》,故事的主角都变了。从鲁庄公改成曹刿了。那么国语呢?读过国语这一篇的朋友一定知道,在国语《论战》中,主已然是鲁庄公,而曹刿不过是一个谏君。并且,国语所载不过是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。它是不能算作小说的。

因而之一个观点:小说必须有头有尾。时间地点人物事件。

那么你会反驳我:照你这么说,《春秋》也是小说咯?《春秋》当然不是小说。《春秋》是正史,是小说的土壤。还有,《春秋》没有塑造人物,也没有描述细节。而且,春秋是代表主流意识形态的。

那么《左传》为什么不代表?

请看原文:“……曹刿请见,其乡人曰:肉食者谋之,又何间焉?刿曰:肉食者鄙,未能远谋。……”——这一段,他就把当时的主流给颠覆了。而且,他满足了小说的另一个特点:小说必然需要虚构部分,也就是八卦的部分。而所谓虚构的部分,多是为了塑造人物和烘托气氛。

虚构在哪里?虚构在那个“乡人”。乡人一般是没有什么独立思想的,他所代表的是主流价值观。但你能告诉我这个乡人姓什么叫什么吗?乡人在这里,代表的不过是曹刿觐见之前遇到的阻力而已,他起到的作用则是塑造曹刿这个人的性格。起码,通过这几句话,一个耿直、不服气的人物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了。

窥一斑而知全豹。《左传》的问题,不多谈了。

小说的不是被命名的,而是需要被证明的。在证明的过程中,往往会有新的发现。说《桃花源记》,用我之前的这几条来定义,它完全符合。

之一点,时间:晋朝太元年间

第二点,地点:武陵

第三点,人物:捕鱼人

第四点,事件:桃花源探险记

第五点,描写:不胜枚举

如果用春秋笔法来写,或许可以作:太元二十一年,劉子骥闻知桃花源,未往而卒。

这里遇到一个问题:人物塑造。桃花源记这篇小说中,几乎没有对具体某个人物的塑造,这跟陶渊明的另外一篇小说《五柳先生传》不同。但主要塑造的是桃花源这个地方咯。在公认的小说集《搜神记》中,也不乏这类例子。古人毕竟没有完备的文艺理论,不能以今人苛责古人嘛。但是如果要归类,《桃花源记》还是应该归到“虚构文学”这一块。

最后我想引一段原文,再给几个点,大家想想这篇文章的立意到底什么?

——“南阳刘子骥,高尚士也,闻之,欣然规往。未果,寻病终,后遂无问津者。”

之一:太元八年的淝水之战

第二:劉子骥确有其人,是陶渊明亲戚

第三:劉子骥喜欢游山玩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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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:《陶渊明的《桃花源记》为何不能算是小说?》发布于:2024-02-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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